在足球產業全球化和商業化高度發達的今天，新興的足球賽事依舊不乏生長空間。
就在11月初，由前足球巨星托尼·克羅斯（Toni Kroos）、網紅主播埃利亞斯·內爾里希（Elias Nerlich）共同創辦的五人制室內足球聯賽The Icon League（以下簡稱為“TIL”）在成立兩年時，宣布完成1500萬歐元的A輪融資。本輪融資由歐洲老牌投資機構HV capital領投，克洛普家族、貝盧斯科尼家族旗下投資公司等跟投。
TIL之所以能夠獲得高額投資，與其快速成長密不可分。其首個賽季在社交媒體上獲得13億次曝光量、場均直播觀看超300萬次，比賽門票銷售火爆，目前擁有日產、樂高、可口可樂、飛利浦等知名品牌作為贊助商。
歐洲足球賽慢且碎，TIL想無限放大最精彩部分
“退役后我不想什么都不做，我想創造一個重新思考足球的東西。”作為TIL的聯合創始人，托尼·克羅斯在正式退役前曾這樣表示。克羅斯曾效力于拜仁慕尼黑、皇家馬德里等豪門球隊，在17年的職業生涯中共贏得了34座獎杯。
當被問到創立這項聯賽的具體原因時，這位曾被稱為“皇馬典禮三中場”之一的球員回答道：“足球依然是大眾項目。不過我也發現自己以前經常看德甲，但這些年卻越來越少了。于是我自然會問為什么會這樣？”
他認為，原因很簡單：“很多比賽的緊張感無法維持，90分鐘里有時發生的事情太少，比賽中充斥著許多無謂的中斷與細碎的環節。”
因為克羅斯說到的這些問題在內的原因，歐洲足球賽事對年輕人的吸引力明顯減弱。根據西班牙調研機構Gitnux的數據，歐洲足球賽事觀眾的平均年齡約為40歲。所以，克羅斯和內爾里希想創立一個融合了速度、激情與創意的全新足球賽事，“讓比賽中最精彩的部分被無限放大”，吸引年輕人觀看。
基于這樣的背景，2023年11月，在音樂廠牌Two Sides、媒體營銷機構360 Media以及MCN公司Rabona的聯合推動下，TIL應運而生。比賽采用五對五的，有擋板、無越位、兩節各十二分鐘的賽制，每半場最后兩分鐘為凈比賽時間，不存在平局。如果比分相同，將進入黃金進球決勝階段，每過一分鐘雙方各少一人；若仍未分出勝負，則通過九米球點射決定。
克羅斯表示：“我們保證每場比賽都會有大量的看點。我們的產品雖然面向所有球迷，但顯然更適合年輕群體。如今大眾注意力變得更短，這與社交媒體時代密切相關，這些趨勢甚至已促使國際足聯內部開始討論是否要調整比賽時長與賽制。”
不過，克羅斯一再強調，TIL并非是要成為德甲的競爭者，而是一種選擇、補充或替代方案。事實上，TIL中也蘊含著一點德甲的歷史印記。它的部分規則靈感來自1990年代的“Budenzauber”室內錦標賽，當時德甲球隊常在冬歇期在體育館內對抗。那種短暫、快速、純粹的快樂，正是克羅斯想要帶回來的。這項由14支球隊組成的賽事采用美式特許經營模式。在首個賽季中，球員由聯盟統一選秀。如今，各隊在規定的轉會窗口期內組建陣容，并可獨立進行市場推廣，包括球員的推廣。
在場上參賽的主要是業余選手與前職業球員，而在場外，則由眾多知名經理人提供號召力，這也是它的一大特別之處，其經理人也被稱為“偶像（Icons）”。其中包括著名球員弗蘭克·里貝里（Franck Ribéry）、大衛·阿拉巴（David Alaba），還有德國說唱歌手Luciano 以及主播組合Sidney Friede與Niklas Wilson Sommer等。
柏林說唱歌手Ski Aggu稱這種組合為一種“共生”。每位明星帶來的粉絲群和影響力相加，能產生非常可觀的關注度。“有些孩子平時對足球并不感興趣，但他們喜歡的說唱歌手加入了這項聯賽，于是他們也會來看，或許這會讓他們重新喜歡上足球。”
比賽的播出平臺也體現了這種跨界融合。除了部分場次在德國的免費電視臺 SPORT1同步播出，并在Pluto TV（Paramount旗下的免費流媒體平臺）提供點播外，所有比賽都通過Twitch平臺進行實時直播。
Twitch是一家美國的視頻直播服務平臺，以游戲直播和電子競技賽事聞名，同時也覆蓋音樂、創意內容及真人秀節目的直播。在Icon League 的轉播中，Twitch不僅提供實時比賽畫面，還融入了聊天、彈幕、投票等互動功能，讓觀眾能即時參與、評論甚至影響賽事節奏。
▲The Icon League11月9日在Twitch的直播畫面。
同時，為了增加比賽的趣味性和多樣性，TIL引入了特殊規則，即所謂的“規則破壞者”（Rulebreaker）。在比賽開始前，裁判會隨機為兩支球隊各抽取一張 Rulebreaker卡。這些卡的內容可能包括“兩次觸球”（Zwei Kontakte）：球員最多只能連續觸球兩次；“穿襠”（Tunnel）：如果被對手穿襠，該球員必須離場1分鐘；其中一種特別的Rulebreaker是“金球（Golden Ball）”。激活后，比賽中會換上一個金色的球，用它打進的所有進球都算作雙倍。而它之所以特別，是因為這項規則是由社區觀眾投票選出的。
這種多平臺組合的播出方式以及特殊的賽事玩法，使Icon League不僅同時覆蓋傳統電視觀眾與數字原住民，兼具了內容的專業性與社交互動的即時性，也讓比賽更具懸念和不可預測性。
在創立TIL之前，聯合創始人內爾里希已經通過自辦賽事Eligella Cup試水“網紅＋足球”的跨界玩法。這項以電競主播為核心的草根杯賽在Twitch上吸引了數十萬觀眾。2024年9月初，第三屆Real Life Eligella Cup III在柏林梅賽德斯奔馳體育館舉行，門票全部售罄，共吸引了16000名觀眾，被稱為“德國最受歡迎的網紅足球賽事之一”，驗證了娛樂化足球內容在年輕人群體中的傳播潛力。
融資后，要從德國擴張到歐洲
在TIL落地之初，《體育畫報》就評論道，這項新聯賽“自帶光環”，但它究竟能否真正成功，還需要時間的檢驗。
而時間似乎正開始給出一些答案。就在今年11月初，TIL完成了1500萬歐元的A輪融資，資本市場的認可也證明了這一賽事模式頗具潛力。籌得的資金將用于推動聯賽的職業化運營、強化球隊陣容建設，并支持其在歐洲范圍內的擴張計劃。
本輪融資由HV Capital領投，該公司還任命前合伙人David Fischer為賽事的新任首席執行官。現有投資者也參與了投資，包括尤爾根·克洛普（Jürgen Klopp）的家族辦公室、企業家托馬斯·哈格多恩（Thomas Hagedorn），以及前意大利總理、前AC米蘭俱樂部老板西爾維奧·貝盧斯科尼（Silvio Berlusconi）的兒子路易吉·貝盧斯科尼（Luigi Berlusconi）控股的H14 S.p.A.。
“我們正在打造一種新型的足球體驗，一種將世界級體育與數字文化融為一體的足球體驗”，TIL首席執行官David Fischer說，“這項投資使我們能夠使聯賽專業化，加強我們的球隊，并將我們的賽制帶給歐洲各地的新觀眾。”
在以科技創新為主導的歐洲體育產業中，這樣的融資規模尤為突出。過去一年，體育科技領域的融資熱點主要集中在數據分析、可穿戴設備和運動表現提升工具等賽道。相比之下，TIL的成功融資并不依托硬科技創新，而是憑借其足球娛樂化的創新模式突圍。
在商業合作層面，TIL同樣展現出不俗的商業價值。目前其合作伙伴包括日本汽車品牌日產（Nissan）、樂高（LEGO）、德國電信公司Freenet、飛利浦（Philips） 以及零糖可口可樂（Coca-Cola Zero Sugar）等品牌，并且根據TIL的前首席執行官馬克·戈羅爾（Marc Goroll）透露，贊助商交易額可以達到七位數。
▲TIL目前的贊助商名單。
今年9月，可口可樂首次成為TIL的官方飲料合作伙伴。這一全球品牌的加入，被業界視為這項新興聯賽邁向主流體育商業版圖的重要一步。
另一方面，TIL的球隊可以獨立推廣球衣廣告位，前提是不得侵犯聯賽合作伙伴所持有的行業專屬權利。例如Axe贊助了Berlin City、Comdirect成為SC Bürgeramt的球衣合作伙伴、而歐萊雅男士專家則支持Berlin Underdogs。TIL也由此擁有眾多知名品牌作為球衣贊助商，其中一些品牌在贊助上投入了六位數的資金，為球隊實現盈利的商業模式鋪平了道路。
據美國科技與創業新聞媒體Pulse2報道，TIL每場比賽日通過流媒體平臺吸引的觀眾人數高達300萬，直播平均觀看人數達140萬。同時，TIL稱，聯賽在Instagram和TikTok上的粉絲數量與柏林聯合、科隆和漢堡等俱樂部不相上下，互動率也高于其他聯賽。
從歐洲到亞洲，小場制室內足球賽紛紛崛起
The Icon League的構想模式不可避免地讓人想起西班牙前國腳杰拉德·皮克（Gerard Piqué）創辦的類似風格的國王聯賽（Kings League）。國王聯賽創立于2022年，采取七人制的室內足球賽制。該賽制最初在西班牙推出，規則與傳統足球規則有所不同，采用點球大戰決勝、無限換人以及使用秘密武器等安排，讓比賽更具隨機性和娛樂性。
2023年初，國王聯賽在西班牙本土迅速走紅，成為年輕群體追捧的體育內容之一。皮克本人憑借其職業影響力和互聯網思維，讓這項“足球＋內容”的實驗項目快速傳播。隨后，聯賽正式啟動國際擴張、截至2024–2025 賽季，已在意大利、法國、德國、巴西等地設立分支，并計劃打造區域性賽事體系。
2024年11月有報道指出，國王聯賽在擴張意大利市場時籌集了約6000萬歐元用于國際化推廣。同時，根據2025年6月路透社報道，Kings League首席執行官表示，聯賽正計劃于2026年在美國東海岸啟動美版賽事。
作為這波小場制室內足球熱潮的先行者，Kings League奠定了模式基礎，也為后續類似聯賽的興起提供了現實參照。
另一個稍早于ITL的德國足球賽事Baller League就采取了相似的模式。Baller League由德國職業球員馬茨·胡梅爾斯（Mats Hummels）和盧卡斯·波多爾斯基（Lukas Podolski）聯合發起。聯賽采用6對6的小場室內賽制，每場約30分鐘，規則設置也包含更多娛樂化、街頭足球等元素。2024年，Baller League完成了超過3100萬歐元的融資。
Baller League首席執行官Felix Starck曾表示，希望借此重新連接足球的基層生態：“小場足球才是世界上真正普及的運動形式。全球大多數球員其實從未踢過傳統的11人制足球。我們想為這些球員和球迷，提供一個他們應得的舞臺。”
再把眼光轉到亞洲，前日本國腳本田圭佑（Keisuke Honda）也有類似的舉措。懶熊體育此前曾報道過，他發起成立了一項面向小學生的4v4比賽，還想把它做成兒童世界杯。
▲本田圭佑也搞了個類似的賽事，不過是4v4，而且是面向小學生。
這項創立于2023年初的賽事，規則也十分有意思：每隊在場上只有4名球員，包含一名可參與進攻的守門員；每場比賽10分鐘，設有20秒進攻限制；禁區外進球得2分，禁區內進球得3分；兩隊不允許有教練；邊線球可用腳發球、可自行帶球，罰點球PK、踢任意球時也可以選擇帶球再射門。不僅如此，本田圭佑創立的4v4比賽發展同樣十分迅猛，目前已進入亞洲諸多市場。
無論是4人制、5人制，還是6人制、7人制，這項相似類型的聯賽正在爭奪市場主導地位，每個賽事都在努力尋找自己的看點，追求更快的節奏、更強的互動，以及更具流量的隊長與球員。
從一開始，小場制室內足球的目標就不僅是踢球，更是吸引關注。為此，今年5月，德國媒體OMR就對這歐洲三大代表性聯賽進行了傳播影響力的橫向分析。研究涵蓋300多個社交賬號，統計了聯賽、球隊與隊長在Instagram、TikTok、Twitch、YouTube 等平臺上的粉絲數量與互動表現。
結果顯示，這三場聯賽在這場“觀眾注意力爭奪戰”中各有千秋，Baller League在Twitch上的單場觀看量達350萬次，The Icon League獲得了13億次社交媒體曝光，國王聯賽在TikTok觀看次數達3.93億，都形成了可觀的聲量。
但與此同時，許多專家表示，這種模式的商業可持續性、受眾忠誠度、長期盈利模型，仍存在不確定性。“我懷疑德國市場能否長期容納三個獨立的聯賽，“戈羅爾說道。他認為，未來私募股權投資者很可能會通過收購和整合的策略來整合這個新興市場。OMR報道也指出，這些新聯賽在短期內憑借明星與話題獲得成功，但“仍處在需要持續融資的階段”，未來或將面臨整合、合并甚至淘汰的壓力。
盡管如此，Baller League、The Icon League和Kings League的主辦方仍在持續加碼。他們一方面通過風險投資推動擴張，一方面不斷強調“足球本身仍是核心”。雖然場上的球員不如那些網紅隊長、主播經理人名氣大，但他們仍試圖讓足球回到舞臺中央，而這也是這些“新形態聯賽”試圖證明的最后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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